一生温柔只给他

风劲,雨翠,杀声震天。


宋临在树后,瑟瑟发抖。


沈之初杀人的动作很潇洒,可惜空气里的腥味破坏了美感。

放眼望去,全是尸体,

不过宋临并不怜悯,一群伪君子而已。


“交出宋家遗孤,饶你们不死!”

明明打不过,还不忘摆出大门派姿态,

沈之初冷笑。

武林正派,不过如此。



“这个人,我保了。”

他的嗓音像一道清泉,虽因久未开口而嘶哑,在宋临耳中也只有好听。


父母去世之后,他流落在外,沈之初是唯一一个向他伸出手的人。

这双手,现在还紧紧勒着他。


被夹在腋下逃跑,宋临忍不住打量他侧颜。

眼前人眉目冷淡,眼角透着锋利的光,从下往上,正好能望见他干裂的唇。

宋临不自觉舔舔嘴角。


逃亡的风霜掩不住他眉角的光华。

在宋临眼里,沈之初像温润文人,像不羁剑客,那双眼定定看着一个人时,也像多情公子,偏偏不像传说中的魔头。


看来武林中判定人的标准不在相貌,也不在品行,只看阵营。

你在哪个门派阵营,决定出门时别人看你的眼神,决定你是他人口中的好人坏人。

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

可人有高低贵贱,在一个人出身时就被决定了。

沈之初这样一个知恩图报,也不曾非作歹的人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
他的前十六年也是最好的例子。


江南宋家,是实打实的钟鼎之家,武林世家和将军府的结合,一风光就是很多年。

但风头太盛也不是好事,一夜灭门,冤屈未解,唯一遗孤却被追杀。

武林盟主的理由是宋临有罪,惹得一众平常被叫划为邪魔外道的人嗤笑。

大家都知道,怀璧其罪罢了。


可惜没人帮他,只有沈之初向他伸出了手。


“你真傻,不必为了报恩就这样豁出命去,快走吧。”

沈之初却并不接话,反而定定望着他。


“这一路,已经很感谢你的保护了…”

话说不下去。


沈之初向前一步。

“傻瓜,若只为人情,我不会如此。”

说着 咬上他唇。


不过是在打斗中递过一把剑给自己,把他从贼子手中抢回来恐怕就够还清。

剩下的,都是他想做而已。


宋临还发着烧,沈之初已经离开他的脸。

“我倒想看看,人人都觊觎的圣女血脉究竟什么味道!”

“流氓。”宋临跺跺脚,忘了他们是被困在这方寸之间。


山洞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掉,寒风呼呼作响,宋临枕在沈之初肩膀上靠着,想象一路的艰辛。


好在很快就能到陇南,他要去找外公,让外公替他主持公道。

抬头看打坐的人,宋临试着反复记下这张侧脸。

那种懵懂和渴望里,夹杂着即将分别的人才有的热烈。


此后的很多年,宋临都忘不了那一晚,他后悔为什么要将沈之初看的那样仔细。

都怪自己的行为带来了不好的预兆。



夜将尽,打瞌睡的人被惊醒。

一条披风盖到头上:“你要是敢浪费我给的命,就完蛋了!”


沈之初的背影一步一步远去。

“此地距离陇右已经不远,路上肯定会设重伏,我去官道引人,你顺着小道往下,去找我说过的人。”

原来昨晚闲聊说过的位置和人,都有用。


“我…不记得了,你带我去吧!一起走。”宋临哭丧着一张脸,说他并不擅长的谎话。

沈之初勾勾他的鼻子,第一次笑的那么放松:“才嫁过来就不听为夫的话?”


宋临乖乖的坐在原地,没有回答。

利害他都知道,若一起走,谁也活不了,若分开走,兴许他能活着。

他把最大的机会留给了自己。

一路走来都是。


“我在陇右军中等你。”

大雨滂沱间,一道雨幕隔开了两个世界,那人似乎回头朝他笑,还是一副散漫样:“若回不来呢?”

生死被他说的这样随意,宋临却不敢生气,他只低低道:“那我就守寡等你…”


“好啊!”


看着沈之初一步步走出山洞。

宋临捏紧手里的玉佩,那是镇西大将军的玉佩,当年送给了出嫁的女儿。



山洞外的雨滴不停滴落,形成一道帘子,人影逐渐模糊。

宋临不敢哭,不敢动,只有耳后的一道纹身开始发热。


洞口雨声夹杂着凌乱的脚步来了又走。

那人始终没回来。


他不知,

那一夜,

武林魔头将一生温柔尽数留给了他。


那一夜,

懵懂的宋临第一次尝到爱情,却没来得及拥入怀中。


眼前开始发红,目之所及都变为红色,宋临双手颤抖着。

他知道,眼前是一条血路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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